字迹工整,措辞恭谨,挑不出半点错处。
萧彻的指尖在“事务繁重”、“分身乏术”、“委于下官办理”这几个词上轻轻点了点。
他眼前仿佛自动浮现出林砚那表面恭敬温顺,内心却在疯狂骂骂咧咧的场景。
刚想到林砚笑了笑,萧彻很快就敛去了笑意。
武海闵?又是他。
吏部尚书武鸿祯那个不成器的儿子。
这厮在礼部祠部司,名声似乎……不太好?
委于下官办理?
呵。
一股莫名的不爽悄然在萧彻心底升起。
武海闵比林砚更早到礼部,那在林砚没到礼部任职之前,多半是压榨林砚之前的那一任祠部司员外郎帮他干活儿。
既然林砚都告状告得如此分明了,那他也不能当做没看见。
“李德福。”
“老奴在。”李德福立刻趋步上前。
“传旨礼部祠部司,除新到任主事谢明远外,所有祠部司官员,即刻入宫。”萧彻把林砚的奏报轻轻放到一边,“朕要好好审审,到底还有谁跟郑经沆瀣一气。”
李德福心头一跳:“是,老奴这就去传旨。”
萧彻端起手边的青玉茶盏,慢悠悠地啜了一口,眼神望向窗外明媚的天光,唇角勾起一个极淡、却带着点恶趣味的弧度。
武海闵是吧?
朕倒要看看,你这统筹全局的郎中,离了林砚这个下官,祠部司还能不能转得动。
礼部祠部司公廨,气氛刚因谢明远的到来稍显缓和。
武海闵正翘着二郎腿,慢悠悠地品着新到的雨前龙井,盘算着晚上去哪个相好那里听曲儿。
林砚则像一头被套上枷锁的老黄牛,吭哧吭哧地跟工作较劲,感觉脑细胞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阵亡。
突然,公廨进来了一队禁军,禁军之后,正是李德福。
李德福那张极具辨识度的脸出现在门口,身后跟着两名面无表情的小太监。
“圣旨到——”李德福那特有的尖细嗓音响起。
呼啦啦,所有人都像被针扎了屁股,瞬间弹起来,跪倒在地,包括一脸懵逼的武海闵和同样茫然的林砚。
“奉天承运皇帝,诏曰:宣礼部祠部司郎中武海闵、员外郎林砚、主事王俭……即刻入宫,钦此。”李德福的声音在寂静的公廨里回荡。
所有人进宫?
武海闵心头猛地一沉,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,跪在地上,膝盖冰凉,方才品茶的悠然惬意荡然无存,只剩下心脏擂鼓般的狂跳和一股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的寒意。
陛下宣召整个祠部司?除了那个新来的谢明远?
这分明是冲着郑经的案子来的,是要彻查,是要株连!
他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念头:自己经手过的账目有没有被郑经动过手脚?平时收的那些“孝敬”算不算“沆瀣一气”?哪个下属可能为了自保攀咬自己?
越想越心惊,冷汗瞬间浸透了中衣,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,砸在冰冷的地砖上,晕开一小片深色。
林砚同样惊愕,但更多的是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。
他飞快地思索:自己的奏报难道这么快就起作用了?可陛下召所有人进宫,连他这个“告状”的也要去?这唱的哪一出?
林砚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武海闵那副魂飞魄散的怂样,心底那点因工作堆积的怨气竟奇异地消散了些许。
主事王俭等人更是面无人色,跪伏在地抖如落叶,郑经被拖走的惨状还历历在目,如今轮到自己了吗?
“诸位大人,请吧。”李德福的声音平静无波,他身后的禁军无声上前一步,手按在刀柄上,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。
皇宫,太仪殿偏殿。
这一行人被径直带到了太仪殿附近。
然而,刚到殿前广场,林砚就被一名面生的内侍客气地拦下了:“林大人请随我来,陛下另有安排。”
林砚一愣,单独安排?

